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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长达16年未能讲完的故事——下庄通天路⑵
发布时间: 2021-02-25  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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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长达16年未能讲完的故事——下庄通天路⑵


图片来自网络

(二)三峡的战神

他们为大家,舍小家,不言苦,不怕累,不怕死,凭着一双大手,一副铁肩,以最原始的方式,用钢钎撬,用雷管炸,用两脚蹬,日饮山涧水,夜宿岸壁间,以牺牲六条生命的代价,用6年多的时间终于从悬岸绝壁间凿开了一条长达8公里的“抗争之路”。

修筑下庄公路之险、之难,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

这条路从竹贤乡两河村接头,在龙水井处开山凿岩。顺“鱼儿溪”,经“私钱洞”,过“鸡冠梁”,一个“回头望”大拐弯,依山绕道而行,再跨过“鱼儿溪”下端,直抵下庄村的中心点,可谓雄关道道,险隘重重。最为险要的要数“私钱洞”至“鸡冠梁”一段3.5公里。

“鱼儿溪”只是一条小河。在海拔千多米的高处环山绕行至“私钱洞”。据传“私钱洞”是过去那些为了生存,逃避官府追捕,私自造钱的一个岩洞。溪底阴森透凉,许多地方终年不见天日,仰望山峰犬牙交错,急转迂回,两岸绝壁,“天开一线”,野猴常常从这岩跳到那岩,这山腾过那山。最为狭窄处,有人形象地比喻:一个人只要双臂一伸,就可在两道悬崖之间撑个“水平十字架”,涓涓溪流就从这窄缝中夺路而去。

“私钱洞”对面就是“鸡冠梁”。上望千仞绝壁,下视万丈深渊。孤峰入云,最宽处1米见外,窄不盈尺,形若公鸡头冠,因此得名。又因长年风吹雨打,日光暴晒,岩石风化,搬一块掉一坨,就是岩上的千年古树也摇摇欲坠,随时有“翻蔸”之虞。

修路必先测路,无路怎么测?哪怕是条羊肠小道、甚至“手爬岩”也好。

可是这儿上面下不去,下面上不来。从山梁上丢块石头半天听不到回响,更有沟底处处白骨,令人心惊胆颤。无奈,还是用最原始的办法放“红绳”,将测路的“土专家”邓师傅绑个严严实实,七手八脚放下悬崖,悬在半山腰里荡“秋千”。经过40余天的“高空表演”,终于勾画出一条穿山越谷、逢崖凿道的路段,完成了艰难的测路任务。

当夜,邓师傅住在村支书毛相林家。按照常理,该是他睡一个安稳觉的时候。然而邓师傅躺在床上怎么也不能入眠,越想越后怕,越想越心虚。自打学测路开始,几十年来这是他测下的第一险路,他生怕日后有个什么闪失,于是叫醒毛相林:“这条路你们真的要修?”

“肯定要修,困难再大也要修通这条连接外界的生命路、致富路、子孙路。”他回答得十分干脆、果断。

邓师傅喃喃地说:“那就好,那就好,我相信你们。修路时有什么困难带个信给我就是!”

邓师傅带着满腹的疑虑与担心离开了下庄。

没多久,下庄传来消息:公路开工了。

谁也难以想象出公路正式开工后,下庄人与悬崖绝壁较量、与大自然顽强抗争的艰难程度。

男男女女带着工具和干粮来到工地,遇到的第一道难题便是附近少有人家,他们只得以洞穴、岩壁作为安身落脚之处。有时刚用木棒和塑料布搭了窝棚,山风一吹,就把塑料布卷上天空。于是大家分头找岩洞岩缝,只要勉强能蜷进一个人,就硬塞进去。没找到岩洞的人就在岩石上睡,下面铺张塑料纸,再垫床棉絮,人钻进去,上面又盖一层塑料纸,下隔潮湿,上遮雨露。担心晚上做恶梦,稍稍翻一个身,就可能掉下崖悬,只好又在腰间拴根“保险绳”,绳子的一头拴在岩缝的老树根上,竟也睡得鼾声悠悠,抑扬顿挫。

有天晚上,挤在岩石上的两个妇女突然发出尖叫。一条毒蛇钻进被盖,冰凉冰凉,把她俩从梦中惊醒,惊慌之中下意识地抓起蛇一扔,幽暗的月光下,蛇飘下了黑黑的峡谷。这晚,她俩再也睡不着了,呆呆地相依而坐,似大山沉默无言,只有泪珠一颗一颗地在脸上滚落;天刚蒙蒙亮,就早早起“床”到山底的“鱼儿溪”背水去了。

“夜半惊蛇”的事件发生后,各个修路班组要求,不论男女,都要睡在一起,以便相互有个照应。

张国秀就是在“鸡冠梁”上背水煮饭的一名妇女。她已年满51岁,由于丈夫生病,不能上工地,孩子又小,只好上前线,班组为了照顾她,让她只背水做饭。她每天要到“鱼儿溪”背两趟水,每趟用背篓背一个能装50斤的塑料水壶,两手各提一只10斤重的水壶,往返一趟10多公里。途中要经过一架“天桥”。那是为了到“鸡冠梁”修路,找的两根圆木棒用野藤捆在一起,从岩这边搭到岩那边,下面是看不见底的深沟绝壁,这也是到“鸡冠梁”的必经之路。她每天都要在这“天桥”上走四趟,把水背到“鸡冠梁”顶上,再靠着一根绳子,分数次顺着绝壁将水转到工棚里,才能为在半崖上修路的乡亲们烧水做饭。有人问她“怕不怕?”她坦然一笑:“开始有点心虚,走多了也就习惯了,稳当得多了。看看下边修路的民工,这绝壁深渊、大山沟谷,还不是被我们踩在脚下了么?!”

在多少道峭壁悬崖上,不能爬行也不能站立。村民们就腰系长绳,放到山间悬空钻炮眼,放一炮,总可以炸出个“立足之地”。然后再用钻机打炮眼数米甚至10多米放大炮,炸开一方顽石,拓宽一处路形。就这样,村民们在空中荡,壁上爬。分若干个施工班,多处开炮,在半山腰炸开一处处缺口,形成一个个石礅,然后“步步为营”向前推进。

杨亨华是工地上的钻炮手。有一次在竹贤乡政府赌彩,他扛起350公斤的铁管,现场行走近100米,嘴里还叼着香烟,悠哉游哉的样子,因此得名“大力士”。他身为四社社长,又是修路积极支持者,自从上了工地就不下阵地,是下庄修路出工最多的人。他一心扑在修路上,无暇顾及自己开的药店,损失数千元。家里喂的猪染疫,死了两头200多斤的肥猪,妻子带信叫他回去,他却捎信回敬说“死了,就扔到岩下去。”气不过的妻子赶到工地找他理论,看见丈夫屁股露在外面,“灰狗子”一个,眼泪汪汪再三叮嘱“当心,当心一些”,回家后又送来了换洗衣服。开始他放红绳打炮眼,有了立足之处就手握钻机不松手,一寸寸向岩心钻去。

一次放炮中,四周峡谷,岩石满天飞,碰着对面石壁,反弹回来,方向突变,如雨点般向在岩石后面躲炮的杨亨华袭来。他见势不妙,顾头顾不了尾。一块石头从腰间“呼”地划过,背上又重重地挨了一下,身体摇晃之中,赶忙紧贴石壁,保住了一条小命。当他诚惶诚恐地站起来时,发现裤子掉了,原来是石头打断了皮带,衣服划破,巴掌大块伤痕正往外冒着血珠,确信没有大的问题后,又继续钻起了炮眼。三天后,他才发现右臂的肩关节处“嘎嘎”作响,用药酒擦了擦。别人问他“啷个样”?他却轻描淡写地说:“可能是淤了点气,死不了。”

在工地,被石头打的人很多。都是轻伤不下火线,重伤治疗三五天。易美金同沈庆富一道施工时同时出事,沈庆富牺牲了,他因受重伤被送到乡卫生院治疗。几天后,他说:我躺在这儿不习惯,给我一副药酒回去揉一揉,吃点药就行了。8月29日,经过40多天的治疗和休息,他就又上了工地。彭仁松、刘道珍大难不死,包扎好伤口又上悬崖,他们对生与死看得很豁达:“我们在这样的地方修路,无异于从老虎嘴里拔牙,从‘阎王爷’肚里掏心,玩的就是这条命,经常是吃了早饭不知道还能不能吃中饭。人到了这个地步,怕有何用,该死的脚朝天,不死又过年!”

说完便是一阵哈哈大笑。

就是这样的笑声,融化了一座又一座坚山顽石,闯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险阻难关。

男人们在绝壁修路,女人们在崖顶攀援,不能上工地的老人们在家也闲不住,在山间小道东看看西问问,做着力所能及的事,守护着村里的平安。年逾80的老支书黄会鸿,73岁的老党员吴昌汉,已过“古稀”之年的沈发白,均因年岁已高,不能上山修路,他们就主动在村里帮人手紧的家庭带小孩,放牛羊掰玉米。从杨家到张家,从李家到黄家,一路吆喝,别有情趣,被称为下庄村的“老保姆”。

困难总在强者面前低头,历经了一个烈日冰雪的下庄人更有信心了,更加坚强了。

1998年冬天的“鱼儿溪”,冰天雪地,峡谷刮起寒冷的北风,窝棚外悬崖上结成的冰柱足有四五尺长。晚上越睡越冷,实在没办法,几十个男男女女从各自的窝棚汇聚拢来,凑起一个“大铺”,相互以体温取暖,终于度过了一个个难熬的漫漫长夜。

笔者近日重返下庄采访,曾同这些当年一起睡大铺的男男女开起玩笑:“你们当然同睡一个大铺,男女之间挤在一起,异性相吸,难道就不会产生一点儿什么想法,难道就不会有一点儿故事发生?”

谁知他们哈哈大笑:“白天劳累一天下来像死人一样,哪里还会有别的想法?要是有点想法,唯一的念头就是这条路何时才能修通?什么时候才会像大山外的人那样过得有滋有味,活得像个人样儿!”

当年,重庆市万州区一位领导看了下庄人的报道和《下庄人》大型图片展后,在留言簿上神色凝重地写了5个大字:“三峡的战神!”

回顾16年前笔者在下庄公路现场采访时终生难忘的一幕,至今令人扼腕长叹。

那是1999年9月29日下午4时许。笔者一行来到下庄路最为险要的“私钱洞”与“鸡冠梁”之间,只见一位头戴安全帽的中年汉子正头顶岩石,手持钻机,猫着腰全神贯注钻炮凿石。趁他放下钻机、抽袋烟的间隙,笔者与他聊了起来:

“你们为什么要修这条路?”

“想脱贫致富嘛!其实修这条路,我们这代人也享受不到什么,主要是为子孙后代造点福!”他漫不经心地回答。

看着他穿着破烂的衣裤,一头须发被钻机溅起的粉尘染成了灰白,笔者对他调侃:“你这个样子如果是当演员,上台扮演80岁的老汉就不用化妆了!”

他哈哈一笑:“你们脆说我像个灰狗儿还好些?”

“听说你们下庄蛮封闭是不是?”

“不瞒你们说,像个台湾岛呢!”他边说,边用于指向云里雾里的下庄村。

……

从他与笔者的简短对话中,怎么也听不出一点儿“豪言壮语”或“高、大、上”的意思。

欣喜的是,他的形象及其与笔者的简短对话已被在场的新闻记者摄录入镜头之中。

让人没想到的是:在笔者见到这位汉子的10多个小时之后,也就是第二天上午10时许,正在施工的他却被一块巨石砸下深渊,结束了年仅36岁的生命旅程。

后来得知,他叫黄会元,修路之前在外地打工,为了修通家乡的路,他从外地马不停蹄赶回下庄,用微薄的积蓄添置了机具,加入到修路的行列,目的是早日修通这条出山路,实现他自己“为了孙后代造一点福”的庄严承诺,结果却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黄会元摔下万丈深谷之后,以袁孝恩为首的6条下庄汉子齐刷刷脱掉上衣,燃起三柱清香,朝着黄会元下去的方向,一齐跪倒在一座山崖之巅,凝视前方,默默地祝福:“会元兄,一路走好!”

袅袅香烟,在“鸡冠梁”上空,在6尊“雕塑”身后缠绕、飘升……


责任编辑:任美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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